豐盛·D·一哥

「砰！」

暗巷裡，我的左手打在牆上的廣告紙，紙上寫著『不要猶豫』四個大字；右手則把學姊的拳頭架在她的頭頂。
原本酷酷的學姊，眼神一下子變得好無辜。
空氣突然變得很安靜，彷彿只有我們倆的呼吸聲。
或說，喘息聲……

我們互相看著對方，不知道過了多久，學姊首先打破沉默。

「你幹嘛啦……」學姊說話的時候，聲線裡藏著彆扭：「這不適合學弟，人物設定都跑掉了……呵呵……」

「妳又知道我每個面向了？」

「也是…… 但我先警告你，我緊張的時候會踢別人下面喔……」

「好，給妳十秒，踢不踢妳決定。」我緩緩地接近學姊的嘴，倒數計時：「十、九、八、七……」

「什麼啦……我還沒準備好……」

「六、五……」

學姊閉上眼睛，吞了口水。

那天，她沒踹我……

***

鏡頭拉回三個小時前，我跟學姊人在淡水星巴克；今天是我們的第六次約會。
我端著兩杯咖啡，一熱一冰，來到靠窗的位子。

「天啊，這兩杯咖啡像我們。」我笑嘻嘻。

「怎麼說？」學姊笑了，不等我公佈答案，就自問自答了起來：「我知道！ 熱咖啡是你，熱情如火，溫暖人心。
冰咖啡是我，瀟灑冷峻！」

「錯了～ 冷熱咖啡靠在一塊，今天的我依舊熱臉貼妳冷屁股。」 

「噗！ 我對學弟很好！」

「我對學姊更好～」

「倒也是～」

我倆用咖啡乾杯，然後就開始…… 傳說中的「讀書約會」？
說是這麼說啦～
但關於「讀書約會」，我只想體驗後面兩個字。

學姊：「發呆喔？ 你怎麼一直在看人家放風箏？」

我：「不是，妳看，風箏飛上去的速度和傾斜度，這意味著今天的風很大。」

「然後呢？」

「我倆能在遮風避雨的溫暖咖啡廳裡，總覺得這應該不是巧合。」

「哈哈，是想怎樣？ 學弟思春期還沒過喔？」😂

「如果思春期是一場考試的話，那我肯定是過了！

「超會轉的！ 瞧你笑咪咪，你這樣我寧可當外面的風箏。哈哈哈哈！」

「學姊好壞喔～」

「學弟啊！ 我們說要一起念書，但我看你根本沒帶書出來捏。」

「如果不包括妳的話，我該看的幾乎都看完了。」

「什麼叫『不包括妳的話』…… 」 🤣

「說真的啦～ 我們都用同樣的課本，妳在看的那些啊，我早就看到滾瓜爛熟了。」

「可是我看你之前好像都是看課外讀物？」

「啊就是因為校內的就看完了啊，當然會想看點其他的。」

「在笨學姊前面賣弄優秀是吧？」

「不相信的話，妳可以考我啊！
慢慢的考，考久一點，就像餅乾一樣，但烤完要趁熱吃唷～」

「哈哈！ 原來你平常都是這樣對學妹們放線的喔？」

「放線只對學姊妳～ <3 」

「屁哩！ 這一定是騙人的！」

「是真的！ 誰叫妳想當外面的【風箏】呢～ 我只好對妳【放線】了。」

「哇！！！ 這句回的是真的帥！ 🤩
學弟腦筋很靈活捏！ 那什麼頭腦啊！ 哪裡有在賣啊？ 我也想要一個。哈哈哈哈。」

「所以妳真的是笨學姊嘛～ 何必買？ 不會直接跟我在一起嗎！」

「哈哈哈哈哈。」

我們兩笑成一片。
但笑歸笑，學姊還是嚴肅的表示我們不能在一起。

「學弟今天膽子很大喔……」

「不是有句話說，人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膽子就會變大嗎？」

「真是的…… 我們之前不是說好，彼此只當朋友嗎？ 你那個時候很阿莎力的說好。記得嗎？」

「嗯。不過前幾次約會的時候，我們對話也都是這種形式，妳也沒多說什麼。
怎麼現在突然嚴肅起來了？」

「因為你都一直在故意逗我笑啊。」

「啊我就喜歡妳啊，逗喜歡的人開心，這很正常啊。」

「那你怎麼知道我都沒有困擾？」

「哈！ 妳沒有～」

「你怎知！ 就因為我笑得很豪邁，所以就斷定我沒困擾喔？」

「如果妳是困擾的，我自然不會用這種模式跟妳互動。
可是，今天是我們第六次約會，扣掉第一次相遇，前面三次是我約妳，後面兩次都是妳約我。
如果妳困擾，怎麼可能會主動約我兩次？ 
反而還應該在我約妳的時候拒絕我吧？」

「好，無話可說…… XD」

「對吧！ 如果約會過程妳都沒有笑，那我自然會知道這種類型的幽默沒辦法跟妳共鳴。」

我一邊說話，一邊從背包裡拿出筆記本，然後寫下幾個關鍵字。

學姊探頭問道：「你突然寫這是什麼啊？」

「紀錄關鍵字啊。這樣我回家就可以很方便把今天的對話寫成日記。」

「你還寫日記！ 這麼女性喔！」

「誰說只有女生才能寫日記了？ 就算真是如此，男女生能做的事，我都全包了。別羨慕～」

「好小子…… 那日記寫完可以傳給我欣賞嗎？」

「可以啊。」

「我要檢查你有沒有亂加工。哈哈。」

「好啊～ 現在這一句也會寫在裡面。」

「等等…… 所以我們之前的約會，你都有記錄成日記喔？！」

「嗯。」

「難怪你每次都突然拿出筆記本，想說你在寫什麼…… 幹嘛不用手機紀錄，不是比較快！」

「關鍵字我喜歡用寫的～」

「喔～ 學弟字好醜喔。呵呵。」

「吵死了。哈哈。」

「哈哈哈。」

學姊拖著下巴，面帶不明微笑。
明明說要看書，但視線卻沒離開我。

我：「害羞了……幹嘛盯著人家瞧？」

學姊：「學弟，我跟你說喔……」

「怎樣？」

「你是真的很有趣，但是我們不能在一起。」

「OK，這一句不會收錄到日記裡。」

「哈哈哈！ 你給我真實紀錄喔！」XD

「為什麼不能交往看看啊，好想知道喔～」

「因為…… 我們在一起，不會幸福。」

語畢，筆硬生生的掉落在桌上，我整個人戲劇化的定格了。

「噗！ 學弟很愛演耶！ 這是哪一齣！ 哈哈哈！」

「哈哈……心痛了一下……」

雖然笑著帶過，但我可以感覺出學姊是認真的。
不會幸福？
到底為什麼啊？
學姊是憑哪部分的互動得出這種結論的？

好想知道……
可是我當下沒問。

「對了學弟，你總成績怎麼樣？」

「平均嗎？ 幾乎都90幾。」我知道學姊想轉移話題，但我沒有打斷她的節奏。

「所以你是之前有休學，然後又回來讀。現在差一科就可以高分通過？」

「可以這麼說。」

「那恭喜你捏！ 快畢業了！ 果然是聰明的學弟！」

「正好相反。我想直接離開學校了。」

「該不會跟我拒絕你有關吧？」

「跟妳無關。我只是覺得，如果我拿到文憑，能看見的範圍大概會變得更侷限…… 我是說對我個人啦！

最近在思考人生，從小到大，覺得自己一直都是按照別人心中的想法活著。
其實人生根本是被安排好的，我跟魁儡沒兩樣，一直重複選擇活成大家希望我變成的版本……
所有我正在做的事，幾乎都不是我真正想做的，而是為了滿足某個誰才做的……
師長的虛榮心、情人的期待……
最近想了很多，覺得有點受不了這種生活。
這次，我想為我自己活一次。」

「什麼嘛……學弟突然認真起來了……」

「是真的。其實像我這樣的人，根本不算活著。
沒人在乎我想做什麼，大家只在乎我會不會變成某個誰。
不覺得可笑嗎？
既然人家都不在乎我的意願，為何我又要在乎這些人的想法和期待？

我最近甚至在思考這些人指引我的方向到底是不是對的。
因為在我眼中，這些人並沒有過得特別好。
他們正在過的生活，不是我嚮往的生活。
那他們指引的方向，對我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而且妳看，我們都快出社會了，但現在回頭看，學校其實也沒教我們要怎麼賺錢，是否？」

「那你打算怎麼做呢？」

「我要離開學校。而且不會再回來了。
我想研究一些能確實提升生活品質的東西。
不完全是課本裡的內容，而是其他更實用的東西……像是吸引力法則(顯化法則)。」

「吸引力法則？」

「沒聽過？」

「沒有。那是什麼？」

「是這樣的……」

我正準備要說明，不料突然來了三位女學生。
從學姊在眼神上迴避她們的反應，以及她們看學姊時的表情中，我可以感受到她們關係有些許的敵意存在……

女學生1號：「好巧喔！ 怎麼會在這裡遇見！」

女學生2號：「又再勾引男人喔～」

女學生3號：「哎呀，別提了。你不要介意齁，我們只是路過啦。」
3號說完話後，拍了拍我的肩膀，接著說：「她有很多黑歷史，建議你不要靠她太近喔。」

我：「謝了，我會自己判斷。」

1號：「已經上鉤的人是無法判斷什麼的。」

2號：「就是說！ 你不會剛好就是那個被她電到無法判斷的人吧？ 」

「算對一半吧！ 有被電到。」我喝了一口咖啡，指著自己的頭腦笑說：「不過判斷力還在呢！ 各位學姊誤操心。」

3號：「這麼容易就被電到，學弟你還真沒用耶！」

2號：「就是！ 哈哈哈哈！」

我豎起大拇指說道：「妳說的對～ 不過我這麼沒用，妳都沒電到我，可見妳多有用！ 讚唷！」

3號：「靠…… 他還回嘴……」

1號：「走啦走啦，換一家咖啡廳吧。」

我目送她們離開，然後轉頭繼續跟學姊哈拉。

我：「剛說到哪？ 吸引力法則對吧？ 我跟妳說，其實啊，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磁場……」

「噗！ 幹……」學姊噗哧，竟然搖頭笑了起來。

「幹？ 妳是不是少講兩個字，原本應該要說『幹得好』？」 (☞ﾟ∀ﾟ)☞

學姊：「哈哈哈，什麼啦…… 你都不在意喔？」

我歪頭：「在意什麼？」

「她們剛剛講的”黑歷史”啊。」學姊漫不經心的攪和沒加糖的咖啡。

「妳想分享就分享啊，不想講也無所謂。
除非是很有教育意義的那種，否則我對別人的過去沒太大的興趣。
每個人都有黑歷史，只要能從中學到課題，就能升級成更好的人。
與其抓著負面的過去不放，不如隨時擁抱全新的自己。」

「嘖嘖…… 有道理！
不過你不覺得她們三個很漂亮嗎？ 其實她們剛剛很可能是想把你從我這邊”救走”也說不定呢～」

「哈！ 是要救到哪裡？」

「誰知道呢～ 能跟三個正妹一起約會，應該很天堂吧？ 會讓男生時光倒流喔～」

「跟她們？ 那我寧可回家玩任天堂。
妳確定是讓我時光倒流，不是胃食道逆流嗎？」

「好壞喔！ 哈哈哈哈！」

「美色只能贏得我的視線，美德才能贏得我的芳心。」

「那你又知道我有美德？ 若她們是想救你走呢？」

「誰要她們救了？ 我是自投羅網耶～」

「噗！」

「不開玩笑的說，從她們講話的語調，我沒有感覺到自己能跟她們有太深的共鳴。
她們給我一種…… 很假掰的感覺～
是太擅長騙人，以至於連自己都能騙到的那種。

我以前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跟這種類型的人打交道，所以我可以觀察得出來她們那種類型的人。

另外，若她們真心想把我”救走”，其實可以有很多更好的回應方式。」

「嗯…… 有趣。那我勒？ 我就一點都不假嗎？」

「可以感覺得出來妳有心事，而妳不喜歡對別人說。
這跟會到處講他人”假八卦”的類型是不同的。
妳不是假掰，只是比較謹慎。

反正妳是怎樣的人，我自己會在相處過程中觀察。」

「嗯～ 有點感動呢……
好像找到一個可以懂我的人……」

「好了，那妳要聽吸引力法則了嗎？ 」 😆

「齁！ 我還沒感動完！ 突然打斷個什麼勁兒！」 😂

「喔……」

「我有點想跟你分享『黑歷史』耶～ 
你不會記錄到日記吧？」

「看情況吧。有可能會。所以妳可以不要講。」

「那你會公開分享嗎？」

「想講喔？」

「對啊！」

「會經過妳本人同意啦。
通常不同意的人，在幾年後還是會同意的，因為大家都不會把事情繼續放在心上。
時間會沖淡一切。
當然，還是以妳個人意願為主。

妳也可以選擇不要跟我講啊。」

「不！ 我想跟你講！ 
但如果你要公開，要等我畢業。」

「好啊。」

「你之前不是推理說我應該很多人追嗎？ 其實只對一半。
我是轉學生，剛到班上的時候真的蠻多男生追的，一直到我喜歡上一個學長，然後那個學長有很多女生喜歡，但我是新來的，當時不知道……」

「好了等等～ 讓我猜猜看下半段的劇情。
後來妳倒追學長，學長喜歡上妳，然後班上女生就開始忌妒，散佈有關於妳的不實謠言。
而謊言講久了，就會變成真的。
所以班上那些用耳朵觀察妳的男生也因為相信那些謊言而開始討厭妳，由於學長也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對妳的態度也轉變了。
而妳是新來的，跟大家都不熟，也不想惹到多餘的麻煩，所以妳選擇不解釋。 
結果呢，妳的人緣就變差了。

這就是為何我第一次認識妳的時候，妳一個人坐在那邊讀書，沒約任何朋友出來。
但我約妳出來的時候，妳也沒有拒絕。
這其實都證明了，雖然妳表面上很堅強，但內心深處還是有點寂寞，渴望可以有個知心陪妳度過這些有的沒的。

而剛剛那幾隻路人1、2、3號，她們之中就有最初散播謠言的人。
或著！ 三個都是。」我滔滔不絕，自信破表。

「…………」

「推理結束。怎麼樣？」我挑眉，簡直帥慘。

「你在說什麼，完全不對耶～」

「完全不對？！ 真……真假！」

「對啊，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學姊傻眼的看著我。

「完全沒接近？」

「沒啊。」

「好吧…… 那哪裡有洞？ 我想躲進去一段時間，請妳在下一個世紀再叫我出來～」我雙手摀住臉。

「哈哈哈哈哈！」

「羞…… 我沒辦法面對這個世界了～」

「學弟還會害羞喔？ 哈哈哈哈哈哈！」

「一點點啦～ 我還以為推理至少會中90%以上。」我搔頭，吐舌道：「看來，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做人還是不要這麼自以為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爆笑了啦！」

「哈哈哈哈哈，所以是什麼，公佈答案吧？」

「我騙你的！ 你猜對了啦！
但是都給你講完了，我就沒紓壓到啊！」

「啊…… 對不起…... 是我思考不周。
看來我還不夠貼心，我改進。」

「對！ 下次別急著搶話！ 臭學弟！」

「SORRY。」我雙手合十。

「真的很傻眼耶！ 想說你猜那麼準是怎樣……
講話時又那麼有自信，看了有點討厭。
所以我故意講反話，一定要看到你踢到鐵板的樣子。
結果蠢爆啦！ 哈哈！」

我羞扭：「學姊好壞喔～ 壞壞的，我好喜歡喔～ <3 」

「噁～ 發什麼春！ 哈哈！
但最初到底是誰在散佈謠言，我不知道有沒有她們三個在裡面，我只知道她們都相信了假的流言。」

「妳看！ 學姊講話就是實在啊～
假掰的人不會這樣，他們會在故事裡加油添醋。」

「不過你也說對了一件事，我內心可能渴望有知己，因為被排擠也是有點寂寞，原本想說就這樣默默忍到畢業……
但後來你出現了，滿感動的。」

「都那麼感動了，還不交往喔？」我沒好氣的說。

「哈哈哈哈！ 學弟喔～ 今天追很勤耶！」

「還好啦～」

「其實有些話，我面對著你…… 說不出口……」

「好吧，不用說了！」我把椅子自轉180度，說：「我現在背對著妳，妳可以講了。」

「噗！ 不是這種啦！ 哈哈！」

「哈哈，那不然是哪種？」

「學弟～ 你真的好好喔～」

「幹嘛啊，那麼突然……」

「我們要不要……」

「要不要？！」

「風好像變小了…… 我們要不要到外面去散步？」

當時我們還不知道，「那件事」正在倒數……

To be continued